邵念荣

人生充满着戏剧性，祸福相依，有得有失。朋友都说，人是需要圈子的，不必说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就是经常一起打麻将，那亲疏都不一样。如果一帮铁杆都不玩别的，就喜欢搓上几把，你一个人百无聊赖，难免不去观战、“买码”。看着买着，也难免不会被连拖带搡地拉下了水。

能称得上师傅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达到师傅的水准，非得身经百战，麻龄都在连续廿年之上。长期的“拼杀”和切磋让师傅们乐此不疲，欲罢不能。发展新人，高手们便会毫无保留地调教。若是起点较高，再凭新手上路的生猛，即便独立应战，战绩也能光鲜。一些老手都很纳闷，一个根本就不善于计算的新手，为啥就能“斩杀老将”，难道就凭勇字当前？

为什么“鳖爪起横牌”，新手却是赢得多，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说是新手运气好，等你入了门了就会自然吐回来。有人说，新手往往不按规则出牌，打乱了老麻们的阵脚。也有人说，新手不用考虑太多，打牌是“胆大赢胆小”……也许，理由都不充分。可是，面对很多实战的事实，竟不知作如何合理解释。

技术和运气哪个更重要？很多人都没有统一的看法。排除作弊的因素，实力肯定是最重要的，这里的实力不仅是狭义的“技术”，还应该包括个人的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有的人一有好牌就喜形于色,甚至肢体发抖，连续好牌就得意忘形，“大意失荆州”，碰到差牌就心灰意冷情绪失控，“兵败如山倒”。情绪的外露有利于对方察言观色和窥得天机。情绪的稳定性对于理性判断非常重要，从短时间来说，往往因为一时的形势误判和技术性的失误让局势发生逆转。

从某个时间段而言，牌运似乎是确实存在的，如果没有重大失误，好的牌运让你瞬间盆满钵满。而从长远来看，牌运应该是均等的，最终的赢家可能是真正的实力派和棋牌馆。但是，这个长远有多远，这种不确定又让输赢的概率变得十分复杂。但是，除了“娱乐至死”，不管怎样，掌握好输赢运气的节奏也许是会减少“创伤”，也许还会有更多斩获。从某个物理空间来说，似乎也存在着运气。麻友们似乎都很相信这一点，很多邪门的运气也由不得你不信。比如，在特定的时点，有的位就是旺位，坐上旺位，不赢都不行。再比如，如果位子换不了，动动牌也许就能有个改观。甚至还有人说，麻将有一种“相克”的原理，排除个人实力的差距，麻友之间也有“一物降一物”。

有些麻场经历确实有些“邪门”。比如，运气好的时候，对碰、卡隆、边张、单吊，甚至绝张，一切都有可能，奇迹频频出现。运气不好的时候，起手听牌、三飞叫，十拿九稳的自摸牌，同样碰到了别人对碰、单吊和边张。运气好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张牌打错了，正在懊悔不迭的时候，打出去的那张牌还是来了，歪打可以正着，想不自摸都不行。不管叫不叫运气，但运气又不是绝对的。有时候，本来你顺风顺水，走错了一张牌就从此一蹶不振，衰到你穷途末路。有时候，一个新手上路，连赢好几场，自己都觉得如有神助，老麻们都不过如此。

从“技术”上来说，麻坛流传很多经验总结，比如“打大不打小”、“某某一条路”、“麻将回头必有因”。为什么一开始先打番字，为什么先打幺九，为什么宁愿先打边张不打中张，都是考虑与其他牌什组合的概率。为什么留卡窿弃对碰，为什么放弃“三飞叫”只留单吊，为什么放弃自摸，可能都是考虑目标牌出现的概率问题。

用“技术说”来解释，其实运气的背后还是科学和规律的问题。麻将的玩法包含很多学科知识，比如，起手的十三张牌有排列组合的问题，出牌有预测的问题，选择打大牌或是打小牌有战略取舍问题和风险收益评估问题，等待一张牌和几张牌的出现是概率和数理统计的问题。察言观色和揣摩对手出牌意图、自我情绪控制和心理调试也有心理学和管理心理学的问题。对于整体“牌运”的把控认识、对输赢的态度，以及对因为麻将所带来的人际关系和家庭关系的处理，还会涉及社会学、政治学，乃至哲学和宗教的范畴。

麻将又称“麻雀”，是中国的国粹。始于汉朝，唐入东瀛，后又流入欧美。为什么老少咸宜，雅俗共赏，她自有其独特的魅力。比起纸牌，麻将更显得智慧和复杂。麻将到底有多少种具体的打法，很难有完全的统计。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麻将折射出一方人的性格特征。广东的“推倒胡”、四川的“血战到底”，包含着深刻的地域文化，融入了当地的精神元素。北方的农村，麻将计算番数很复杂，但是就算是不识字的老头老太，都会心算口算，毫厘不爽。

麻将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中国虽有五花八门的打法，而真正走上国际舞台自有通用的标准，是为1998年的国际标准。可以想象，在成都的茶馆里，没有牙的老头老太在麻将声中尽享“夕阳无限好”，而在加利福尼亚的海边，美国的女人们也泡在游泳池里惬意地砌着中国的“长城”。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地域、不分民族、不分国界，这就是麻将的文化融合和“世界大同”。

一切美妙的东西有时包含着无数的可能和不确定性。不管是技术的分析还是运气的解析，每一场麻将都孕育着无限的可能。你永远不知道你迟疑和纠结的那张牌是否正确，你也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牌局会是如何分布，因此，惊喜随时可能，希望无处不在。一场惊心动魄的麻将会让你很快读懂一个人，他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他是率直的，还是含蓄的，他是大度的，还是小气的，他是坚强的，还是脆弱的，他是智慧的，还是愚笨的，他是诚信的，还是耍赖的，他是自以为是的，还是从善如流的，他是赢得起输不起的，还是得不乐失不悲的，他是娱乐至上交友为先，还是专门来混圈子的、甚至就是想赢几个小钱的……

麻将没有永远的输赢，也没有绝对的输赢，从根本上来说，更不需要只是简单地去承载输赢和娱乐。麻将是肤浅的也是深刻的，麻将是简单的也是丰富的，麻将是精彩的也是无奈的，——如同人生的历程。麻如人生，人生如麻，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说不清和道不明的麻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