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解元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兴致勃勃地在溧阳东门水桥头边的花摊上买来一株君子兰幼苗,并找来一只小瓦盆，特意骑自行车去郊外的大树下面挖来一袋腐叶卜土，学着专业栽花人的方法，先在瓦盆底部的漏水孔垫上一块小瓦片，然后放入泥土掺和三分之一烧过的蜂窝煤渣，最后将君子兰幼苗搁在盆中央，把拌好的土一层一层加进去，压实，浇透水搁在阳台一边的避光处。全部弄好后累得我满身是汗，但心里却异常兴奋，我望着那盆第一次自己亲手栽培的君子兰，心想：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茁壮成长，开出鲜艳的花朵。

我的业余生活主要是书画涂鸦，整天瞎忙活，但是一空下来就会很自觉地去关心那盆君子兰。大冬天端到阳台上陪它晒晒太阳，看到盆里的土干透了赶紧浇灌一些淡水肥；盛夏炎暑怕它受热吃不消，在叶子上洒一些清水，并搁到靠窗口的堂前，让它吹吹凉风。每年春节前夕，不会忘记给它翻盆，去掉一些腐烂的根须，换上优质新土，浇透水分，过几天再灌点淡水肥，等到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分季节，君子兰中间翠绿有序的叶瓣中就会探出嫩绿色的小花蕾……

今年也不例外，春分前三天它按时透出了鲜嫩的花蕾，一开始花蕾边上裹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绿纱”，像大姑娘出嫁一般似乎有些害羞；又好比是刚出壳的雏鸡，蠢蠢欲动。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我注意观察，君子兰一天一个变化，花蕾一天比一天长大，最上端是浓浓的朱红色的花瓣，下半部是嫩绿色并带着淡黄色，向上逐渐过渡为淡朱红色，新鲜欲滴的花茎亭亭玉立，清丽可人。又过了三天，花蕾开始绽放，它是按顺序逐个慢慢开放的，顿时满室生辉。兰有清芬梅有香，君子兰宽厚的叶子成双成对地从叶鞘中伸展出来，深颜色的苍绿生烟，浅颜色的青翠欲滴，凸出的叶脉清晰可见，天然成趣地构成许多匀称和谐的几何图案。它把象征生命活力的美都蕴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云雾里，有层次地、自如、落落大方地展现出来。至于那花，更是魅力无穷，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让花朵更加艳丽，活像一盏盏红色的小灯笼，闪动着诱人的光波，并散发出阵阵醉人的清香，沁人肺腑。

这几天我像往年一样特别兴奋，早晨一起来就去关心它,一会儿端到阳台上晒晒，一会儿摆到堂前的电视柜上，一会儿放在书房的画台上，摆放各个角度给它拍照片。有事没事的就会坐在沙发上，望着这花儿，想起很多很多，想起它在溧阳老家的那几年也是每年如此开花，而且每次都是开出15朵或者16朵的吉祥数字。因为女儿大学毕业后工作在常州，因此我们也随之搬迁到常州，君子兰也跟我们一起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很快就和我们一样习惯了新环境。无论在溧阳还是常州，它都是那么淡定，那么自信，那么亲和，那么温情。有人说君子兰娇滴滴、雍容华贵，我却认为它一点也不像名贵的兰花那样娇气妩媚，花朵也没有月季花那般娇柔多姿，没有秋菊那样惊群艳态，却兼有荷花之艳丽，文竹之清雅，杜鹃之火炽，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更像是在农村长大的姑娘，虽然没有奇装异服，也从不涂脂抹粉，却天生俊俏、彬彬有礼、气质大方。说到此,我想用郑板桥的一首诗形容它颇为适宜：遒劲婀娜两相宜，群卉群芳尽弃之。春夏秋时全不变,雪中风味更清奇。

平常家里人忙里忙外,长时间没有人去打理它，但是它似乎懂得你们在忙碌也不责怪你们，更没有怨恨之意，依然那样青翠欲滴，那样惹人可爱，那样笑逐颜开流溢着莹洁的清辉，令人观之神清气爽、愁困顿消。

说实话，我对养花真是个门外汉，家里栽培的几盆花草都是比较好管理，一年四季常青的，有文竹、吊兰、常青藤和君子兰。比较而言，其中还算君子兰难服侍一点。其实,我平时对它爱理不理，想起来去给它浇点水，施点淡水肥。有一点必须注意，严寒时节别把它端到外面去，否则容易被冻坏受损。其实我家的君子兰几乎常年不外出露水，因为住五楼，没有外阳台，它似乎很能理解，因陋就简，依然长得挺拔、自如，不仅花色嫣红，纯洁高雅，而且四季常青。眼下,屋子里充满了生命的旋律、春天的气息，给人增添了吉祥之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当君子兰花开时,我的心会悠悠地被那个芬芳的春天所感染，怎能不唤起我对流逝岁月的无限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