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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02日

气质如水淮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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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云

总觉得淮安人的性格跟水很相通。

水,无色无味,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小城人像水一样自然,闲淡,随遇而安。在淮安的街上走,有开车的,有骑电瓶车、自行车的,也有走路玩手机的,很少看到吵架的。男人大多好脾气、疼老婆,女人大多贤淑、勤俭持家。地处南北交界,物产丰富,小城人便有滋有味地过起了小日子。平常人家,即便只有老两口,家里的饭菜,每顿饭不会少于两荤一素一汤。有朋自远方来,更是“三沟一河”的美酒斟上,淮扬菜的佳肴端上,酒桌上不醉不归。喝多了,也不闹人,安安静静躲旁边吐。

《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淮安文人聚会,习书泼墨,舞文弄字,蔚然成风。与会的人,看上去憨厚谦和,追究起来这个是国家一级作家,那个是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聚会时,阔大的画桌上,铺着吸墨的毡子,旁边笔墨颜料宣纸一应俱全,你画一株老梅,他画几枝兰,善作词赋的题上几句诗词,再评头论足一番,雅兴大发。近几年,玩摄影的人多了,又有不少玩到了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的水平。摄影家们外出采风前,摄友要设宴送别,采风回来时,又设宴接风,再来个笔会集中看片,其乐融融。

说起来,淮安跟水确实很有缘。淮安与大运河相伴相生,京杭大运河、里运河、古淮河、盐河,四水穿城,洪泽湖、白马湖、高邮湖等湖泊点缀其间,小城水陆交汇,自古繁荣。明清漕运鼎盛时期,主管漕运的漕运总督一直驻于淮安府,河道总督也于康熙年间移驻淮安清江浦,淮安为明清中央政府的漕运指挥中心、河道治理中心、漕粮转运中心、漕船制造中心、盐榷税务中心。其时小城享有“襟吴带楚客多游,壮丽东南第一州”的美誉。康熙、乾隆六下江南,“淮安”二字频频出现在御笔下,李鸿章出任两淮盐运史,办理淮扬水师,巡视两淮,礼炮轰鸣,锦旗列岸,何等风光。

可惜清朝末期,兴海运,废河运,津浦、陇海两铁路通车,淮安,这个因漕运而显赫至极的“运河之都”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进入暗淡的冬眠期。

从我懂事起,苏北,就跟“落后”连在一起的。第一次走出家乡去南大上学,18岁的我常常会被南方同学提起苏北时脸上的不屑刺伤。回家过第一个暑假,见到妈妈扑上去放声大哭,母亲吓得连声问,谁欺负你了?想想也没人欺负,就是觉得委屈。年岁渐长,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虽身边也不乏来自苏南的朋友,闲聊时会谈到苏北穷,苏北话土气,种种偏见,我一般只是笑笑,不予评辩。做苏北人,内心要很强大才不会受伤。

在北京和老公共同生活的几十年里,每逢观念不合,总会被他不经意说出的“小地方人就这样”惹恼,致使吵架升级。我反驳道,我之成为我,是因为我自己,你为之自豪的北京,不过是因你偶然出生在那里而已。这句话当然没什么杀伤力,人家要的就是赢在起跑线的优越感。

相比北京人、上海人狭隘排外的地域观念,淮安人似乎更具国际范儿。在淮安,那些来淮安做生意的温州人,极少遭遇歧视,反倒因说普通话而受人尊敬。我的淮安老乡并不因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目中无人,而是谦卑地认为讲普通话的都比自己洋气。淮安人对大城市有种莫名的仰慕,家里年轻一代若有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定居的,老人会觉得脸上有光,却不知历史上,小城也曾与扬州、苏州、杭州齐名,是运河线上的名城。

漕,以水转谷也。在高速公路纵横交错,飞机、高铁四通八达的时代,作为运输方式的漕运已不复从前,但漕运以水载物,以弱负重的隐忍精神,已深深融进淮安人的骨髓。也许只有淮安,才能孕育出韩信和周恩来这样忍辱负重的奇人。每次回国与淮安的文人雅士聚会,我都会想,淮安近代的衰落,或许是件好事,它让淮安人更为谦和包容,也让这里的人慢下追逐的脚步,去追求精神上的丰富。

那日看到一个最新城市划分,淮安作为江苏经济强市,赫然在列。据传前年8月连淮扬镇铁路已全面开工,徐宿淮盐铁路将与其一起在2019年建成,淮安将成为全国高铁网的重要节点,再度成为苏中和苏北区域性交通枢纽。

曾经繁华,也曾落寞,淮安人,气质如水,水滴石穿。

章云,女,笔名文章,加拿大华裔作家,江苏省淮安市人,任职加拿大农业部温室与加工作物研究中心。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美国文心社多伦多分社社长,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