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兆文

儿啊，两年前，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你的降生，是老天爷赐予我们全家的一份厚礼。那时候起，我和你爸爸的脸上添了一份欢欣，肩上更添了一份责任，再苦再累，我们都无怨无悔。我们发誓要让你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尽心尽力为你创造幸福的人生。

儿啊，十个月的时候，你喊了一声“妈”，当时妈妈的脸上挂满了开心的泪水。你一周岁的时候，学会了走路，那一天，爸爸把你举得老高老高，你童真的笑声飞出了大巴山上空的云霄。那时候，你每天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地跟着爷爷奶奶学口语，你就像一个“欢喜团子”，让我们全家上下感到无限的乐趣。

人说，大巴山区的气候晴雨多变。我万万没有想到，天意弄人，沉重的阴云也会降临到我儿的身上。那一天，你呕吐不止，全身发热，四肢无力。开始以为你是感冒，我们将你送到山村诊所挂水。挂了三天依旧高烧不退。我们又把你送往县医院，医生初步检查后，阴沉着脸，让我们赶紧到大医院检查。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到重庆医科大学儿童医院检查，当拿到我儿的检查报告的时候，妈妈如雷轰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医生说我儿得的是白血病！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拉着医生的手，请求重新检查。医生让我冷静，要我相信科学。妈妈当时“咚”的一声，给医生跪下了，苦苦哀求再检查一次。医生答应了我的请求，这一次检查得更仔细，血常规、骨髓涂片、血涂片等等都做了，最终确诊还是白血病。

那一天，听着儿痛苦的哭声，妈妈的泪流干了，爸爸的心揪碎了。莫大的痛苦和恐惧一下子涌上了妈妈的心头。儿啊，你才刚刚2岁啊，病魔就来与我们争夺你，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医生告诉我们，必须立即化疗，先交十万元住院费！

十万元，对于山里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啊！我和你爸爸这几年在外打工，刨去开支，最后剩下的全部积蓄只有三万多元。爷爷奶奶长年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全部收入不到一万元。那时候，也不容我们多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我儿的命！我们全家紧急动员，厚着脸去左邻右舍挨家挨户借钱，腆着脸去求亲戚朋友帮忙，家中值钱东西都卖了，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万元！

捧着我儿的救命钱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儿的化疗已经开始。看着儿痛楚的神情，听着儿凄惨的哭叫声，儿啊，妈妈肝肠寸断。妈妈多想得病的是我自己啊，妈妈多想替你去承受痛苦啊。我儿这么小就遭受这么大的罪，就要经受这么大的折磨，妈妈痛不欲生。那段日子，爸爸妈妈每天轮流守候在你身边，搂着你，哄着你，有时候你不肯输液，我们骗你，吓你，甚至打你。儿啊，不要怪爸爸妈妈，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盼望儿的身体早点好起来，盼望儿早点和爸爸妈妈回家。

四个疗程过后，十万元住院费已经所剩无几。医生告诉我们，儿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要想彻底治愈，后续的治疗相当重要，还得做两个疗程的化疗，但费用很高，至少需要30万元。“完了，彻底完了”，爸爸妈妈当时听到医生的话，抱头痛哭。儿子看到我们哭，也在那哭，一家人搂在一起哭得像泪人似的。同病房的人都看得泪水涟涟，唏嘘不已。

我们只好抱着儿子出院回了家。家中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可卖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该借的都借了，也没处可借了。大家都知道一个理：救急不救穷，孩子的病最终什么结果，也许是个无底洞，何时是个尽头，这些谁都说不清楚。因此，有人劝我：不行的话，干脆就放弃吧，不能落得个人财两空。

儿啊，你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你的痛楚连着妈妈的筋和心，妈妈怎么能弃你而去、见死不救呢？妈妈去了乡政府，人家救济了500元。去了民政局，好心的局长批了2000元。申请大病救助，人家说要研究，批下来也是遥遥无期。同情我儿的好心人发出呼吁，给了我们一万多元的捐款。可这些仅仅是杯水车薪啊。妈妈在网上发贴求助，可是网站管理员看到我的银行账号，以为我是诈骗，把我的帖子都删了。妈妈去卖血，血站人说我贫血不能抽。妈妈甚至想到卖肾，医院吓得以为我是疯子，让保安赶走了我。儿啊，你爸爸现在工地上一人打着几份零工，没日没夜地干，想挣些钱给你治病。妈妈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怎么也找不来救儿命的30万块钱啊。

妈妈走投无路，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上街乞讨。那一天，妈妈背着你来到了重庆的街头。领着你蹲在那，旁边写着一个求助的牌子。面对几元、十几元的施舍，妈妈常常流下眼泪低声哭泣。面对无数的同情、冷眼、蔑视，甚至怀疑、嘲讽、质问，妈妈恨不能地上有一条缝钻进去。山城的夜晚，冷得没地方去，想到当初的住院部安装着中央空调，妈妈一手夹着被子，一手抱着你，去医院央求好心的领导，允许我们娘儿俩睡在住院部的走道里。夜深人静，我就睁着眼“睡”在你的哭声里，无助的妈妈情绪崩溃得近乎发疯，真想一死了之。可妈妈不能自私，为了你，妈妈咬着牙昂起头颅，勇敢地去面对更多的凄风苦雨和人世冷暖。

儿啊，妈妈想来想去，觉得真的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给你健康的体魄，没有给你童年的笑声，没有给你成长的阳光雨露。你的生命之花才刚刚盛开，就让你经受冰霜雪雨。儿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钱给你治病，妈妈把你带到人间，却没有本事给你带来幸福，也许，你就不该降生在妈妈的家里。儿啊，妈妈舍不得扔下你，妈妈不忍离开你，妈妈做一个乞丐，只是因为你。可万一有一天，你生命的花朵早早地枯萎凋谢，你不要怨恨无能的妈妈，来世你一定投奔一个好人家。妈妈只求你此生一定记住妈妈的模样，因为妈妈真的爱你。

儿啊，妈妈给你下跪了，妈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