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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8月06日

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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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旺

父母老了。父亲90岁,母亲91岁,是名副其实的老伴。

每当父亲推着轮椅与母亲沐浴在晨光晚霞中,看到父亲清瘦微驼的苍老背影,我由衷地为这对老伴骄傲,同时也为我们做子女的没有照应好父母而内心惭愧。

母亲80出头时,因风湿性关节炎,腰腿就不灵便了,走路开始用上了拐棍。尤其是风寒腿容易发,天一旦要阴了,腿就疼得不能走路了,打针吃药也没用。父亲常边给母亲揉腿边说这都是你年轻时苦大发了。

的确,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小时候我们生活在农村,靠大人在生产队挣工分养家糊口。那时候,父亲在公社企业任职,名义上好听,是个干部,可农民性质决定了每月工资是铁打的24元,刨去自已吃用就所剩无几了。为了供我们兄妹五六个吃饭上学,不识字的母亲只有拼命苦工分。新社会的农村虽不歧视妇女,但生产队农活有重有轻,有体力活有技术活,重活技术活工分自然就高些,但重活技术活一般妇女做不下来,大多是男子汉去做。为了多挣些工分,母亲经常向生产队长要求做男子汉的事情。时间长了,队里习惯了,后来每天分工,不用母亲讲,队长就按男子汉事情给母亲分。所以,那时候苦活重活如罱河泥、挑河工、交公粮、挑把打秧,母亲样样干得来。至于技术活如耕田、耙田、打场、扬场什么的,母亲也件件做得起来。长期超负荷的劳作,加之生活清苦,给母亲的健康埋下了阴影。

2014年夏天,母亲终于被病魔击倒了。突如其来的脑梗,使母亲瘫痪并言语不清。住院治疗一阵后便回到乡下休养。这时,母亲只能靠轮椅代步了,每天都是老父亲推着轮椅在乡下小道上迎来日出,送走晚霞,陪伴母亲打发寂寞的日子。

有一次,我下乡看望父母,正好母亲咳嗽厉害,我便推着母亲轮椅和父亲一道去镇医院为母亲就诊。在镇医院门诊部有一个陡坡,我怎么也推不上去,父亲说调个方向,倒过来拉就行了。然后,父亲接过轮椅,调转方向,倒退着走,一步一步将轮椅拉到坡顶。父亲脚撑地,人后仰,一步一蹬地吃力后退动作,一下定格在我心中,我眼睛湿润了。

两年后,母亲再次因脑梗紧急入院,入院时已神志模糊。父亲因重感冒没有跟随救护车进城。第三天一大早,父亲便急匆匆从乡下赶到城里医院。我听他说话还带有重重的感冒未愈的鼻音,便说:“你在家休息休息,医院这边有我们服侍就行了。”父亲说:“你妈病重我能放心吗?再说,服侍你妈惯了,乍离开她我还不习惯呢。”几天治疗,母亲清醒些了,但右半边身子动不了,话说不起来,吃饭靠人喂。父亲便把护理母亲的事全承包了,一日三餐母亲吃饭全靠父亲喂。母亲吃好了,父亲就用喂母亲的碗勺把母亲吃剩下的吃了了事。我们要替换父亲,父亲说:“你妈虽不能说话,但几十年过下来了,她一个眼神我就晓得她想什么,你们瞎帮忙帮不到点子上,你们急她心里也急。”在父亲悉心照料下,母亲身体日渐好转。

前年4月底,父母搬城里来住了。我们住处楼层高又没有电梯,只好租了一套有电梯的房子。这时候,母亲头脑很清醒,说话虽不清爽但断断续续也能说两句了,就是右半边身子依然不能动。父亲对母亲说:“这下好了,城里路宽敞平坦又热闹,我可以天天陪伴你上街逛逛了。”每天早上,父亲早早喂好母亲,就推母亲下楼了,正常情况下,上午下午都要走十几里路,仅个把月时间,父亲就推着母亲走遍了城里景点名胜。我对父亲讲:“你这么大年纪了,推着轮椅每天走这么远太累了,让我们做子女的轮流来推吧。”父亲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忙你们的。你妈病了,最需要的就是我,再说,老伴老伴,老来相伴,我们都老了,我不伴着你妈还叫老伴吗。”

有一天上午,我去看望父母,正好父亲发晕,躺在床上休息。只见母亲坐在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手,眼神中充满焦虑和无奈。父亲说以前偶尔发过两回,喝些晕可平药水再睡一会就没事了。我问今天药水喝了没有,父亲说上次喝完了忘记买了。我急忙下楼去买药。仅半个小时左右,当我赶回来时,父亲已推着母亲下楼了。我要父亲休息一会,让我推母亲出去转转,父亲执意不允,还说:“你妈习惯了我陪,我不去她会不放心的,在一块她心里踏实。”

每当旭日东升,每当夕阳西下,在永怀路上,经常见到一位清瘦的老爷爷推着一只轮椅蹒跚而行,轮椅上坐着一位满脸皱纹但善眉慈目的农村老奶奶,那就是我可敬可爱的老父老母,一对相互恩爱、相濡以沫,令人尊敬而又羡慕的老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父母结婚近70年了,他们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就这么平平淡淡相敬相爱了几十年,就这么相互搀扶结伴而行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