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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8月06日

废墟上的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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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花

 

听老妖说堂子巷要拆了。我吃了一惊,怎么连堂子巷也要拆了呢!

我立即抽空回小城,拉上二美去拍照,除了留下一些影像,还能做些什么呢?

西长街连接着堂子巷东西两段,我们由西长街进入堂子巷的西半截,朝着运河方向走。依稀可见昔日斑驳旧迹。谁家的院墙头上依然爬满丝瓜藤?谁家墙根的月季盛开得正艳?谁家的猫儿趴在门檐上打着盹?谁家文革前的朱漆红木门依然半掩着……  

继续往西走,我们走进了一片废墟中。记忆开始混乱,分辨不了方位。谁家的新婚房暴露在阳光下,大红喜字已褪成白粉色,曾经的幸福还在延续吧?谁家走的那样匆忙,墙角遗落下两个碗和一只旧皮鞋。谁家种植的紫扁豆,在一片浓绿中已硕果累累……神思恍惚间,眼前出现一个红砖大烟囱。是了,这是老酒厂的烟囱。办公楼还在,托儿所还在,宿舍区也还在。不远处应该是老油厂吧?已经人去楼空。挖土机在前方轰鸣着,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回到记忆里去翻阅从前。

堂子巷,是我七八岁时就开始独自穿越的巷子。外婆家住在运河堤上,我们则住在偏远的白马湖边。妈妈为了节省生活开支,早早就打发我在她与外婆间往返送东西,因为小孩子坐汽车是免车费的。每次妈妈总是大清早就把我送到镇上的车站,上车后,她才把竹篮递给我,篮子里是她给外婆的鸡蛋之类的土产。然后一再叮咛:“记牢了吧,妈带你走过的路线?你一定要坐到西门车站再下车呀,出车站大门往南走,走到堂子巷再往西走到堆上去,一直走就到了。记住啦,千万别跑错了……”

那时乡村到城市的路很不好走,到达西门老车站时就差不多上午九十点钟了。我总是急急地走,走到堂子巷就不再害怕。巷里人家很多,房子挨着房子。巷里的人们在自家门口做着各式各样的活计:坐在小板凳上洗衣的,站在水池边淘米洗菜的,躬着腰用碎木柴引煤炭炉的……他们彼此间闲聊着新闻趣事,时而啧啧感叹,时而放声大笑。加上小杂货店门前,做小买卖摊子前的讨价还价声,堂子巷里真正热闹。河堆边的酒厂、油厂、水泥厂、化肥厂的很多工人上下班都从巷里过。双职工家庭的生活过得总是很紧张,他们下了班跨上脚踏车直奔菜摊,带点菜和生活必须品就匆匆往家赶。

外公家是做面点生意的,外公和舅舅常会走街串巷讨生活,堂子巷是他们必定要经过的,每次我都期望能在堂子巷遇到他们。一来我很贪嘴,喜欢吃店铺里的糖果和水果店里的香蕉,那是乡下家里没有的,到现在我都忘不了杂货店里那甜丝丝又神秘的香味。每回巴巴的在人群中寻找外公与舅舅的身影,若然寻着了便欢快地奔过去,他们也会又惊又喜地迎接我,给我买上一两样好吃的。我还可以坐上舅舅的脚踏车少走一截路,对七八岁孩子来说步行五六里路也是不容易。

外婆离世后,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去看望外公。西门老车站搬迁后我开始骑车进城。那些工厂开始衰落,堂子巷也跟着慢慢清淡起来,往来的人越来越少,可巷子里的人依然从容生活着。

离开故乡十多年,很少有机会再踏进那条巷子。可我从没觉得离它有多远,总觉得那巷子,里头的人一直安然地活在那里,也活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想到有一天它会消失。

站在眼前这片废墟里遥想曾经的来来往往,像从美丽的梦境中被人惊醒,懵懵然惊慌失措……

范小花,女,本名范广花,1974年生于淮安白马湖畔,现居苏州。上世纪90年代开始学习写作,后从商。曾在《深圳打工文学》《常州晚报》《淮安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

【本栏目稿件由邱心如女子文学研究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