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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31日

京兆坊与丁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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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怀玉

“翁仲如何是仲翁,可知当年少夫功,如今且莫为林翰,贬去苏州作判通。”

“翁仲缘何作仲翁?想因窗下少夫功。从今不许为林翰,贬去江南作判通。”

“翁仲为何说仲翁?可见窗下欠夫功。从今不准入林翰,贬放柳州作判通。”

……

以上这些打油诗,都是在网上搜索到的,实际上是一首常见的不同变种的调侃诗。我最早是在《胜国文征》一书中见到类似这首诗的。该书卷3有一篇《苏州通判》,其文云:“苏州通判某,寡学不识翁仲,倒呼为仲翁。人有嘲之者曰:翁仲如何作仲翁,读书全未有夫工,想来难入林翰院,只好苏州作判通。”此书为清代人所写,“胜国”者为清朝所胜之国,即指明代。也就是说这是明代的故事。这大约是比较早的版本,或者是以上所引各诗的母本。原来只有通判一介人,后来的版本中添加了皇帝与翰林。虽然版本多种,但意思大致相同,都有“仲翁”“夫功”“林翰”“判通”4个相同的关键词,其它文字互相略有差异。故事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一位皇帝,另一位是一个翰林。皇帝看见某坟墓前翁仲,问翰林是什么,翰林答以仲翁,将字颠倒了。皇帝不高兴,写了这样一首诗,故意将几个词也颠倒过来,意在调侃。不想后来在流传过程中,有的煞有介事地引为本地的历史事实。故事中的人物、事件也略有不同。皇帝有说是康熙,也有说是乾隆。地点有说是在某古墓前,也有说在十三陵、也有说是在明孝陵,还有人说是翰林在上书时误写倒了。贬官地点也由苏州移到别处,大多说在江南,也有人说是到柳州。其实这是一个随宜附会的故事,茶余饭后的游戏之谈,不值得较真是否真有此事。

不过有一事还是应当说明一下的。最近有人说故事发生在淮安“山阳县境内”,皇帝是乾隆,另一人不是翰林,而是丁璋,福建人,官翰林院大学士。地点是在一个“路边坟墓前”。丁璋被贬以后,建造了一座“钦赐牌坊”。“牌坊上头横额的厚石壁上,镌有‘顺天府通判丁’六个大字。”像如此没有学问的人,值得皇帝钦赐一座牌坊给他?真是笑谈。不过这个丁璋倒是确有其人。但他不是清代康熙或乾隆时人,而是明代嘉靖时人;他不是福建人,而是淮安山阳河下人,大河卫籍;他的官不是大学士,而是顺天府通判;那个牌坊不是钦赐的,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件事钦赐一个牌坊,也不是丁璋建造的,而是淮安卫、大河卫运粮兵丁建的。牌坊原来是有名字的,叫光祿坊和京兆坊。那个地方在板闸和河下之间,叫信义庄,也叫窰沟。

这个牌坊在明代淮安地方志中就有记载。陈文烛《万历淮安府志》卷3《建置志·坊镇》云:“光祿、京兆二坊在信义庄,为丁璋立。”吴玉搢《山阳志遗》卷1云:“窑沟有二石坊……一为光禄坊,一为京兆坊,皆为顺天府通判丁璋立。”可见当时是有两个牌坊的,光祿坊不知毁于何时。

段朝端《跰鲜余话》卷下说:“窑沟有京兆坊,为顺天府通判丁璋立,陈玉叔志(指《万历淮安府志》)载之。俗呼‘丁状元坊’,《山阳志遗》辨其讹,不言其为何事立也。”又说《淮关统志》中有记载。《淮关统志》卷13《人物》云:“丁璋窑沟人。任顺天府通判,精敏慈惠,士民仰戴。旧传淮、大卫军运漕抵通,多以缺额获罪,缧系部狱,璋稔知转输艰苦,代为陈情,户部奏准苏豁,卫人感激,勒石树坊,以彰其德。今尚有京兆坊遗迹。”可见此事与漕运有关。明代中期起实行长运制,漕粮由军人运送,大河卫、淮安卫皆有漕帮运粮。当年凡漕粮有损失,皆由运粮者包赔。几千里长途运输,难免有风浪翻船,损失漕粮,赔不起就破家,关入大牢,兵丁苦不堪言。丁璋正好在顺天府做通判,参与负责接受漕粮。他深知漕运兵丁之苦,极力为之疏通关节,得以豁免。兵丁感恩戴德,筹款为之树立这个京兆牌坊。京兆本长安地方,汉代都城,后世用以代指京城。顺天即今北京,明清都城。此京兆指在北京为官的丁璋。这当中有多少辛酸苦难,岂是皇帝一个玩笑便钦赐出来的!

吴玉搢在乾隆年间说,牌坊“其一止存二石柱,其一上层已亡,下层一横石,大书‘顺天府通判丁璋’七字”。现在这个横石已断为几截,存勺湖公园碑园中。确实是7个字,不是6个。

丁璋的父亲叫丁翥,字云汉,号忍庵,是淮安有名的富商,当时“儿童走卒,皆知淮之有丁翁。”丁家数代家庭和睦不分家,正德《淮安府志》卷13记载,丁翥父亲“丁震,山阳人,自永乐间祖文义迄震,五世同居,少长雍睦。”到了丁璋时已同居已七世,“百口共爨”。应吴承恩之请,大学士李春芳曾作了一篇《忍庵丁翁传》,说“正德初,边需告急,翁(丁璋父亲)应诏输粟若干石致塞上,授武略将军,大河卫前所副千户。”并能出资修学宫,赈济饥民,受到地方人士的敬重。丁璋之为漕运兵丁出力,获得牌坊,是有家庭传统教育的渊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