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学军

仲夏时节，回了一趟老家。走在通往老家的灌溉支渠堆堤上，远远地看到了矗立在支渠中的那座小闸。夏天的支渠，水体丰盈，波光粼粼，水流湍急。堆堤两旁的芦苇被支渠的水滋养得肥硕而健壮，密密麻麻的芦苇编织成了两道绿色屏障，叽叽喳喳的小鸟悠闲地站立在芦苇上荡着秋千。虽然是下午的燥热时分，但老家的这条铺满绿荫的堆堤老土路上却感受不到一点闷热，各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油然地陡增了几许怀旧情结，也勾起了留存在记忆中的那段小闸往事。

小闸始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是苏北灌溉总渠苏嘴洞支渠上的节制闸。苏北灌溉总渠与支渠形成一个很大的落差，苏嘴洞开闸时水奔涌而下顺着支渠流淌，浇灌着方圆几十里地的村庄农田。由于下游地势低洼，素有“十雨九涝”的说法。为确保下游百姓的生活和农业生产安全，建苏嘴洞的同时在我们家附近的支渠上建了这座小闸。小闸有两扇闸门，为方便两岸行人通行，闸孔的上方各铺设了两块水泥预制板。建成后的小闸横跨了两个地区，南边是盐城地区的张庄大队，北面是我们淮安地区的南季大队。

走近这座历经久远的小闸，看到整座小闸已被原野空旷的风吹蚀得残损颓废。通往小闸两端的路也被杂草淹没。闸体墙上的混凝土斑驳脱落，青灰砖裸露在外。湿湿的墙体惹得青苔附身水草缠体。湍急的渠水像过客一样从小闸的两片闸孔匆匆流过。顺着闸墙流淌的水还向往常一样，时不时地抛出几个漩涡来，然后孤芳自赏地在那里旋转。这座昔日无限风光的小闸，如今竟落寞得如此孤独和寂寥。

农耕时期，物资匮乏，小闸的建成无疑是给当地的百姓带来了福利。夏天，小闸的夜晚是热闹的。渠水丰盈，芦苇摇曳，荧光点点，蛙声缠绵，夏虫唧唧，站在小闸中央的桥板上感受着水面上飘来的徐徐凉风是多么惬意。张庄大队离小闸近，张庄人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地享受着小闸带给他们的那份清凉。每到夜晚，小闸上聚集最多的是张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人们，晚上会不约而同地相聚于小闸，一起拉着家常。人们互相之间的交流是坦诚、简单、快乐的。青春萌动的年轻人，会聚集一旁嬉笑怒骂地谈论着。小闸成了人们纳凉消暑的欢心乐园。聚在一起聊天总是聊个没完没了，直到凌晨凉透了身子才陆续离去。甚至有人带来了塑料布，扫去小闸边上的尘土，将塑料布铺在地上，平躺在那里仰望苍穹，看着月亮，数着星星，感受着小闸赐予的那份温馨清凉。

随着小闸下游大面积农田“旱改水”，下游用水量急剧增加，政府派人拆除了小闸的两扇闸门，支渠里的水毫无忌惮地冲破闸门向下游奔腾流淌。闸门取走后，小闸也失去了应有的节制作用。小闸上原有的四块水泥板也少了两块，小闸变成了一座独木桥。后来，从大人们的嘴里得出，小闸上那两块预制板的去处。张庄大队那边挑了个新沟渠，沟渠阻断了他们生产队之间的交通，于是张庄人乘着天黑将小闸上的两块预制板运回去铺到了他们家的沟渠上。由于桥板被弄走后无人过问，小闸也进一步遭到人为破坏。

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洗礼，如今的小闸已面目全非，只剩下形影孤单的三片桥墩孤立在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