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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23日

刘鹗的实业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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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金

刘鹗视野开阔,思想前卫,具备开拓精神,形成了积极开放的新经济思想,力图打破“百无一事可为”的死局,践行其新经济思想,冲破固有而落后的封建经济思想樊篱。对此,他抱有鲜明的政治主张,即“为政莫重于立本,治国莫先于养民” 。

基于“以养天下为己任”的初心和抱负,刘鹗上下求索,孜孜以求富民强国之路,那就是实业救国。在他认为,这是一帖富民强国的良方。他所走的实业之路,用时下的话说,可称之谓:“摸着石头过河” 。那么,刘鹗一生究竟创办过哪些实业呢?现在可以按其生平行止,列出一个大概的日程表:

光绪十年,岁在甲申,即公元1884年,刘鄂时年28岁,在淮安南市桥开设烟店,榜书“八达巴菰”为店号;时人怪之,不解其意,刘鹗起了这么个怪名号,也许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其实,所谓“八达巴菰” ,即关东烟叶之谓。当时,其父刘成忠因病辞官居家,不时发病,未几辞世;家计由乃兄刘梦熊主持。其兄对刘鹗既无功名又不事生产多少有些不爽,依刘鹗倜傥不群的性格,也不愿过这种无所依傍的日子。于是便在淮城南市桥附近设肆屋三间,经营关东烟草店。其兄也玉成其事,为他找了一个精明诚实可靠的人为其佐佣。谁知刘鹗只知钻研学问,把店面尽托其人,很少过问。到了年关盘账,本利几空,除夕交割时,会计无法完账,愧羞难当。刘鹗倒很大度,仍“具酒食相慰”,其人半夜却自刎而死,并留下遗书,嘱其妻子“不许索诈”。刘鹗第一次“下海”,就这样蚀本败北。

此后不久,凭着他平时从父母亲那里学得的一些医道,又曾拜过良师,掌握了一些歧黄之术。接着又在河下某处开了一爿药店,甚至专门备了一条游船放在勺湖,以供交通于家居与店面之便。至于药店置于何处,何时开张,何时歇业,已不可考,只是刘鹗的衡氏夫人生前曾确证其事。

刘鹗因烟店赔折,药店关门,家中又长了人口,心中不美。眼见既无家业可守,又无稻粱之谋,迫于生计,只好另辟蹊径。此后,即去扬州受学龙川,因其二姐适扬州卞氏,便去投亲;但虽有亲戚之依,却无谋生之道,于是,只好凭生平所学,借居扬州木香巷,挂牌行医;可惜时乖命蹇,只是门可罗雀;此后甚至还辗转于上海一带行医。

光绪十三年,即公元1887年,时年31岁。其实刘鹗是个伶俐人,善于捕捉商机。在上海,他瞅准石印业在国内是个空白,便动起了脑筋。这年六月,便在大都市上海开办起“石昌书局”,这是当时国内第一家石印业。因为这是新兴产业,所以,开张以后,生意兴隆,订单不断;又可惜的是,他自己仍不能亲临,却将书局的管理事宜悉交其表弟卞子新。此子不仅舞弊,偷卖石印图书,甚至还卷款潜逃。结果惹上了官司,遭股东控告;因为刘鹗是“法人代表”,因此被逮捕入狱。后来,赖有刘母朱太夫人作了援手,汇款清债;到了次年,讼虽获解,书局却败,只好打道回府,暂寓淮安。期间,他又马不停蹄,开始涉足洋务运动。

到了光绪二十六年,岁在庚子,即公元1900年,刘鄂年已届44岁。这年六月,他从北京返回上海,又在上海四马路青莲桥附近租赁了一座五层楼;此楼为当时上海的最高建筑。刘鹗在此经营商场,史称“五层楼商场”。开张以后,生意一度火爆;可是当时上海流氓猖獗,时有骚扰,无法经营下去,只好又关门大吉。

光绪二十七年,刘鹗已是45岁的人了。这年的五月十四日《日记》有载:“至文莜(时为义善源银号老板)处商定保定炉房事。”此事仅见《日记》,除此并无其它资料可详;可见保定炉房事,或在拟办之列,或在已办之中流产。

刘鹗的思路活络。他在实业之路上一路狂奔,几乎是四处出击。同年六月,他又伙同时任江苏候补道的贾子咏等人筹办起自来水公司,并且已选定了厂址,建水塔于二闸;可是当塔基筑成后,不知何由,又宣告停工;后来倒是由冯公度(恕)接了手。

在这年的七月十六日《日记》中见到:“午刻,中岛(日本商人) 来谈东文学堂事,并论村井纸烟公司事,约余与村井合伙” ,结果也未尽成。

同在这一年,曾与大兴冯公度在北京入股办公慎书店,不久,又退股倒出;但后来却帮其撰写《公慎书局章程》,现有存案可查。至于刘鹗在其中究竟充当何种角色,原委难详。

到了光绪二十八年,刘鄂时年46岁,与日籍华人郑永昌(此人曾做过袁世凯的顾问) 合伙创办“海北精盐公司” ,制炼精盐,销往朝鲜。这个实体一直苟延到1906年。可叹的是,刘鹗再一次托非所人。他派了个儿子去料理盐务,偏偏这小子吸食大烟,又不务正业;结果,上梁不正下梁歪,其他司事便趁机舞弊,并联手诱其使坏,以致亏空巨大,只得用盐坨掺假,以次充好,以此搪塞漏洞,结局可想而知。

同在这一年,他又与日本商人中岛商办肥料厂,并准备在河南福公司矿区附近设办小火轮。

在这一年七月十五日的《日记》中,我们发现有这样一段记述:“饭后至天津报馆,与松浦(日商)议办酱园事定。以四百元入本,二百元浮借。”舍此无其它史料可证其结果;但天津从此却有日本化学酱油上市是真。刘鹗既有投资,当有回报。

同在这一年,还与戚友合购浦口九伏州地皮,准备自办商埠。《壬寅日记》载:“接金陵来电云,允悉,照办。”这个合伙人叫程文炳,时任长江水师提督。结果,地皮是买下了,后来却遭到地方恶绅陈浏的极力反对,掀起轩然大波,以致震动朝野,这是后话。

刘鹗49岁那年,即公元1905年,他又在上海组织大成公司,参与其事的有李少穆、高子谷、杨士骧等人。这些人中,有的是大商,如李少穆以及高子谷兄弟;有的是朝廷命官,如杨士骧。除此以外,还吸收英商谭华、伊德、沙彪纳(译员) ,意商穆哈德等。经营项目分两块:一块是工矿,一块是与杨士骧合资办海运,往来大连、日本,进行沿海贸易;甚至还议办铁机绸厂于杭州,还包括株州的炭素炼钢。结果是,工矿企业尚且不谈,海运却出了问题,所有船只和船员全部失踪,如渺黄鹤,损失惨重。不过,这个船队共有6条海运船,刘鹗入股两只,其余四只都是杨士骧的。

还是在这一年,刘鹗又在上海徐家汇独资开设坤兴织布厂,首置布机500张;已初具规模,出品商标为“女士幅”。还在陈家滨设一小厂,织条纹布,销路一直很好;为此,还特意开办技术培训班,培养生手成为熟炼工人,时称“工艺传习所”。就在这一年的五月廿一日的《日记》中,刘鹗写道:“颜柳塘、王保和来,其学皆有眉目,甚可喜也。其言织布两月可以卒业,即可得十五元一月工资,而机器价值不过五十元。则又为吾开一活人生计矣,至可乐也。函达苏州劝谢祖石学染色。”从中可以看出刘鹗创办实业的真实意图。在他认为,只有走实业之路,才能搞活经济,把一盘死棋搞活;增加从业人员,养活一大批人。而这正是刘鹗养民思想的发端。

刘鹗在实业之途上一路走来,可谓艰辛备至。但他却情有独钟,不计成败得失。岁月的车轮又滚到了公元1907年,刘鹗已是51岁的人了。这年五月,他又到北京住所板章胡同,重议开办自来水公司,还筹划办灯泡厂,电车,结果,因种种原因,却曲终人散。

除此以外,刘鹗还同方药雨所办的天津《日日新闻报》,上海狄楚青所办的《时报》,罗振玉所办的《教育世界》等,均有投资并享有股份关系。

综上所述,刘鹗所办的实业,林林总总,不一而尽。如果稍微将其梳理一下,可分为如下七类:(一) 办成的。有与外商日籍华人郑永昌合办的海北精盐公司等;(二) 融资而没有办成的。北京自来水公司、北京电车公司、湖南株州钢厂、杭州铁机织绸厂等;(三) 办成而失败的。在上海与杨士骧合办的海船航运贸易、石印书局、上海五层楼商场、与长江水师提督程文炳等戚友合办的浦口三洲地皮公司等;(四) 独资创办的。有上海坤兴织布厂等;(五) 支持朋友或应酬朋友而投资的。天津日日新闻报馆、北京公慎书局、教育杂志社、酱园、炉房等;(六)与人商办,办或未办的。香烟厂、肥料厂等;(七)还有建议办的。铸铜元、发公债、办银行等。

以此我们可以看到,刘鹗的实业之路,可以用举步维艰来概括。但是,他一经选定了这条实业救国之路,虽然劬劳一生,却能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其动力正是源自于他那“以养天下为己任”的一腔热血,其精神之执著,实属难能可贵。而这一切,也正是源自于他的新经济思想的构思。

刘鹗坚定走实业之路,功败垂成,原因是多方面的。由此也印证了他写给罗振玉说过的一句话:“蒿目时艰,当世事百无一可为” 。虽然他意识到“不可为” ,却竭力而为之。世人以成败论英雄,但刘鹗仍不失为一位失败的孤胆英雄!

刘鹗的新经济思想,与落后保守的封建经济思想定势是水火难容的。刘鹗所处的年代,正值“西学东渐”时期;社会正处于一个特殊的转型期。各种思潮,各种政治派别都粉墨登场;新旧思潮的交汇碰撞,在所难免;而尤以保守派、顽固派势力为甚,积重而难返。像刘鹗这类具有远见卓识思想激进的先进分子,很难与之对垒。更何况,他总是孤军奋斗!

刘鹗的实业之路是受到多方掣肘的。总的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他的所作所为,为外国列强所不喜,为顽固派所不容,为同道中人所不解。现仅举一例,足以证明。那就是浦口九伏州的地产之争。所谓九伏州,本是浦口荒地,为江中芦滩。乃多年来无人问津的闲置之地,为刘鹗和时任长江水师提督程文炳等戚友购得。在购买这块地皮时,根本无人干预,甚至倒有许多人嗤之以鼻,以为刘鹗疯了,花钱来买这块荒滩能派何用场?认为他是标准的二百五。殊不知在刘鹗的眼里却视之为黄金地段。刘鹗甚至还兴师动众,为此成立了一个所谓“三洲地皮公司” 。不久,一件事的发生,果然印证了刘鹗的先见之明。因为后来朝廷准备采纳刘鹗的动议,铺设津浦铁路。这下可就炸了锅;地价立刻骤涨,搅局的人也趋之若鹜。因为,如果路成,浦口地段必定成为津浦铁路的终点站。其政治、经济价值将一飞冲天;一时,又惹得众人眼红。首先跳出的一个瘟神就是江浦县土豪劣绅的头面人物陈浏。他向刘鹗要挟,想以原价强行收购这块地皮。刘鹗为了息事宁人,准备划出百数十亩相赠,但陈浏却不依不饶;刘鹗只好再退让一步,允以股份;可陈浏却得寸进尺,定要拣取其中最好的地段。刘鹗因为有礼在先,对其无理要求,不再忍让,于是决裂。那陈浏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以保护地方产业为名,掀起轩然大波,并且扩大事态,连篇累牍地书写奏禀,对此横加挞伐,诬告刘鹗“是为外商洋行买地,而自诩保护国土之功,繁荣浦口之绩”,把刘鹗告到朝廷,以博视听。现北京图书馆存有铅印的《浦铎》,其后三册即为陈浏攻讦刘鹗之作;也为日后袁世凯、世续之流构谄刘鹗平添了口实!

就这样,刘鹗的实业之路,布满了荆棘,裹挟着风暴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