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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05日
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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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
提及门,我最先想起的会是为赢得红颜妃子笑,从山顶次第打开的长安宫门,或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边关要塞,甚至是“红薯黄茅野老家,日高山犬吠篱笆”的田家柴扉,但绝不会是我们一家人跨过无数次的家门。古久的铭记于心,熟悉的经常忘怀。久居象牙塔的我,在今天也不得不努力回想它的模样,纵然那模样是那么的普通和呆板。
上幼儿园时,我总是急急切切地踢门,直到门内那人脸色带怒却不掩饰眉眼笑意地为我开门;上了小学,我在踮脚按门铃时,却也热辣辣地叫门;进入中学,我常在烦躁中猛地开门关门,因为总以为门关上了,烦恼就都被阻隔断了。就在这扇门被这么理所当然地忘记和记起时,这年,我18岁,刚把高考作为自己的成人礼,把大学当作是自己流浪的第一站。出发那天,家门被随意地打开,又被不加眷恋地关起,带走的只有家人那句“往后路要靠自己稳稳当当地走”和那声熟悉的近乎被忘记的门声。
麦家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我们就是要独自默默地跨过自己的每一道坎,这坎,是心坎,是门坎。而我们就是在这无数个门的进进出出中上演着自己的突围戏码。我们拼命地冲出自己当下所在的门,又竭尽全力挤进另一扇门,回头却发现别人正忙着挤进自己刚刚迫切逃离而急忙关上的门里。热热闹闹,旁若无人,全不在意,只是一味地开门关门,甚至忘了或者不知道门内的景致。步履匆匆时,似乎也常会记起乾隆在钱塘江观潮时与一位高僧的对话。乾隆问,“浩浩汤汤的钱塘江每天要经过多少条船?”高僧睿智:“两条。一条为名,一条为利。”原来,在天地这扇大门前,在圣人的眼中,我们疲于奔命,过关斩将,来来往往,不过是撺掇于天地炼炉的孔洞之间,渺小不如尘埃,活动不过微风轻抚。不过,也正如木心老先生所言,“生活最好的状态是冷冷清清地风风火火”。我们既入红尘中,何妨各味人生尝一遍,从容进出于天地的大门间,书写人生的“大”字。
曹文轩在《前方》一文中说,“人的心中,眼中总有一个前方。”人生注定流浪,远方的神秘与未知一直在吸引我们向前。这种惯性已然融入我们的基因和血脉。有人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同样,我也可以说,家里那么好,我随时回得来。所以我毫无后顾之忧地跨出家门,跨入象牙塔,走出象牙塔,跨出国门,去看一看同一天空下不同的景致,去领略科罗拉多大峡谷的严峻,欣赏凡尔赛的古典文雅,聆听威尼斯的动人歌声,见许许多多的人,然后也能咿呀几句昆曲,咂吧几口砖茶,穿过南山北海,跨入安定门,赏赏故宫的雪景,再和时代到未来赴一场盛大的约会。但也不会忘了,世界灿烂盛大,总有人等我回家。
转眼已是新年,我提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前,看着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放下想要敲门的手,砰地踢了一下门。醒了,竟是一场梦。笑了,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