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慎

闲坐在家，望着窗外如火的骄阳，想起家乡忙碌的六月……

六月，田地里肥肥的麦穗逐渐丰满起来，宛如分娩前的孕妇，充实而丰盈。放眼望去，那连成一片的金黄把整个大地涂上了一层富庶与华贵。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收麦一般是在芒种日开始，叫开镰。乡里有谚语云：麦到芒种熟，即白居易所说“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

麦浪翻着金色的浓涛，摇曳着希望与欣喜，我那些腰弯如弓的乡亲们在无边的麦浪里背对天空，黝黑的脊背在阳光下晃动，一颗颗晶亮的汗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滚落在脚下的土地上，镰刀割麦子的声音串连成一曲六月的韵律……

乡间土路上，那一座座麦捆堆成的“金山”，在乡亲们的带领下缓缓地走向平整的打麦场，在汉子沉重的号声里，小麦捧出一生的精华，照亮乡亲们储藏了一冬的笑容。

每年这个时节，乡亲们的脑海里没有时间观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时被乡亲们更改。

晨雾与夜色如同衣服在乡亲们奔忙的身影中交替叠加，直到颗粒归仓后，人们才有机会倚在高高的麦堆旁，摸着酸累的关节舒畅地叹上长长一口气。

犹如战争结束后的士兵在未散的硝烟中卸下身上的盔甲，享受辛劳后的轻松。

然而，这一切在如今的乡村已变成了远去的风景，那曾经与农人相依为命的麦忙已消失，弯弯的镰刀也只是下地时手中可有可无的道具。

随着新农村新家庭创建活动的深入开展，收割机在“三夏”中成了主角，乡亲们再也不必弯腰如弓，只要准备好口袋，站在田头等着装粮就是了。

这平常的场景使我震憾。麦子，在农人心中到底有怎样的地位和涵义？一般人不容易理解的。对于我自以为熟悉的事物，事实，我们有时恰恰所知甚少。我常常会碰见麦子，在生活中或书本上。但关乎麦子本质的东西，却在这个词的后面隐藏得很深，我们不容易碰见。

收麦时节，乡村热闹而喧嚣，幸福以辛苦的方式在大地上和心灵里摇晃、传送，古老的劳动，再次呈现出暗藏已久的神性。

不过，我还是抑制不住深深怀念往昔那种黄金铺地、老少弯腰的热火朝天的场景。

麦黄的季节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岁月如流水般一天天滑过，可麦收的记忆永远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