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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16日

物件也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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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华

记忆深处,往昔乡下先辈让老屋物件也过年的场景又挤满了我的思绪。

母亲说,我三岁时奶奶就去世了,父亲又长年在外当兵,是爷爷常常帮着她操持家务。少时的印象中,每年一进腊月门,爷爷就会买回一包碱粉,隔两天就烧上一大锅温水兑上碱粉,然后将温碱水盛在木桶里,时不时地喊上我:“大孙子,快来帮物件洗洗澡,让它们清清爽爽过新年。”也是奇怪,屋里院外大小物件不知何时被爷爷一个个翻腾出来,挤挤挨挨显摆着占满了院心,好像都争着跑冒出来要同我们一起迎新年。

大木桶里轮换浸泡着锅碗瓢盆、陶坛瓦罐、板凳木椅,淘米箩子、洗菜篮子,还有耕田的锄头、挖地的铁叉、挑担的绳络,林林总总。毛刷子在爷爷手里“嚯哧嚯哧”翻转带有响声,我在一旁手脚不停地用抹布擦洗干得欢快,将洗刷擦好的物件妥妥地一长溜排列在院子里。冬日的暖阳把它们映照得越发洁净、发白、发亮,这当儿爷爷会咧嘴笑道:“新年新气象。”

有一回,我好奇地问爷爷:“这么多物件,你怎么记得住它们呢?爷爷告诉我说:我们家老小吃穿用全靠这些物件,它们对我们家有恩呢,过年了不让它们出个新,对得住它们吗?再说脏兮兮的也没有个过年样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退伍回乡的父亲买回了一辆“二八”大杠永久牌旧自行车,家里上街赶集机粮食运化肥搭客挣钱全靠它。到了过年当儿,这“二八”永久也待遇见长。父亲除了用工具紧螺丝整钢圈外,还会找来机油铁丝刷将自行车全身擦得油光锃亮簇簇新。除夕晚上,母亲也不会忘记从衣裳箱里翻出一条事先做好带穗儿的红色绸套,系套在“永久”上杠上。自行车也像人一样过年穿上了件新衣裳。爷爷则看管“永久”不让人骑,说要让“永久”也过个年歇三天,养足精神开年派上大用。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初五,不光是我家,我们那个乡村几乎每个人家那时过年都会守这么个规矩:扁担、绳索、箩筐、板车、大秤等承担负重的物件,甚至连妇女缝补衣裳用的针线匾、顶针、锥子、线团等物件,是不作兴动用的,而且这几天扁担、绳索、秤杆等要靠地平放。铁铣、锄头什么的摆放都要头朝上柄着地,好让它们过年歇歇“躺”几天。母亲说,物通人心,你惜物件,物件才会用得顺手,家兴事旺。

细细想来,那时每到过年时节,我家总是桌面刷了桐油、窗棂油了红漆,大门贴上了春联,窗户有了剪花;堂屋条几披上了“福”,粮柜印上了“丰”;厨房灶头有了“财”,水缸贴上了“满”;屋内平板车粘上了“发”,院门前桃果树系着红绸布条,挂着“春”字红灯笼,甚至连猪圈、厕所都披红挂彩。那些披红着墨或方或圆或成条状和菱形的字幅,将家里物件装点一新,物件竟也像我们穿新衣裳戴帽过大年一样,个个样貌妥帖呈祥,温馨美妙,喜庆热闹的过年气息扑面而来。

时过境迁,过年的方式也在不断翻样变新,重拾早年的情状况味,想到前人的企盼先人的传统,感觉还是并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