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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1月30日

水是淮安的偏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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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士鹏

水,是淮安的偏旁,是淮安的骨架,也是淮安留在我20年人生里最温柔的影子。

很少会有一座城市拥有着这么多鼎鼎有名的河流——京杭大运河、废黄河、古淮河。它们从苍茫的历史中,从云朵也望不见的远方,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万里奔赴而来。有的带来了鱼米之乡,有的带来了南船北马,也有的带来了灾祸连年。它们让这座小城掀起过风浪狂潮,也被风浪狂潮掀翻过。不过,无论烟云如何喧嚣,都已成了岁月悠久的回响。自我记事起,河流们更像枕头,被淮安抱在怀中,鼾声清浅。

也正是在这“三点水”间,我踮起脚尖,飞快地从童年走到少年,跳一步,便长大成人了。

那只每个周末都飞翔在大运河广场上的风筝,掠过六年的欢声笑语,落在地上,就成了书包上的拉链,上学、放学,把两个城区的日与夜一拉一合。黄河是横在书包上的提带,轻轻一提,三年的青春就散成了满手的紫藤花开。后来,我去南京读大学,回来时,只带了一支笔,扦插在古淮河中。它会开出莲花,结出莲子,也会长出莲藕。若有人采下品尝,也许能会心一笑,因为三条江河与淮安耳鬓厮磨的情话,正在每一粒牙齿上淋漓尽致。

吃剩下的,就扔到那些湖里吧。洪泽湖、白马湖、萧湖……有些我已经去过,有些一直躺在某个假日的旅行计划中。它们或许会沉睡,化作古莲子,或许会很快破壳,露出让蜻蜓心满意足的尖尖角,成为清晏园、楚秀园里无数荷花中的一株。而在荷叶下,必会有可爱的小水鸭,倏地扎入水中,潜了很远后,再在人们的心头冒出来。

傍水而居的淮安人,把这份“心动”,唤作幸福感。

在淮安,每天晚上,都会有三五成群,摇着扇子,提着板凳,或者溜着娃的大人们,把高楼里说不完、装不下的家长里短、指点江山,都带到水边吐露,鱼儿听得都激动起来,在水面上拍出接二连三的涟漪。

有人说,贯穿了淮安的那些湖,已经接受了韩信跨越时空,以水利为旗的点兵,形成了六横两纵五湖的骨干水系格局,彻底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躯干中,在方言乡音中认领一个又一个乳名,斗志昂扬,又兄友弟恭,善利万物而不争。

有人说,一片片灌区,一道道水库闸坝横空出世,把黄河夺淮、夺泗带来的噩梦都拦在时光的上游,而让河清海晏、五谷丰登的美梦源源不绝地向下游宣泄。在它的沿途,比压弯了麦秆的麦子还要饱满的腰包,深深地低下头来。

更会有人说,百年后,淮安重新擦亮了水这张名片,把人水和谐的存在美学用一曲曲婉转绵长的恋歌轻轻地吟咏。船桨的每一次拍打,船影的每一次摇晃,都在为之打着节拍。诗人的眼睛、画家的手、舞蹈家的腰肢和作家的心跳,都在水边渐次醒来。

而我,更是把水写进了命运的深处。

就像水面上一缕蒸发的水汽,文章中一个跃起的逗号,高考后,我从淮安来到中国水利的摇篮——河海大学,又沿着长江一路向上走,抵达武汉,从一名水的见证者、亲近者,变成水的设计者、引领者。父亲很遗憾,我没有变成雨滴,落回故乡。但他忘了,我紧握在手中的笔,永远牢牢地在淮安扎着根,它的日新月异,它的烟波浩渺,都研磨成了这支笔最珍贵的墨,情之所至,一泻千里。

事实上,虽然远在他乡,但我仍能清晰地感到一条支流从石码头旁分出,汇入我的河床。

在单位,入职不久,就迎来了一场掼蛋比赛。很多人都知道它起源于江苏,却很少有人能更进一步说出它的故乡,淮安。出差时,常能见到盱眙十三香龙虾,以及鸡汁煮干丝、平桥豆腐等淮扬菜,让我的乡愁总与大大小小的欢喜不期而遇。

朋友曾羡慕地说道:“你们淮安人好幸福啊,吃喝玩乐都成了风尚、成了学问。哪天,我一定要去淮安旅游,体验一下这厚得都快溢出来的文化底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又照耀一方水土。我念些名字给你听听哦,韩信、吴承恩、枚乘、梁红玉、关天培,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再看今朝,周总理,那可是20世纪最伟大的外交官之一……”

我拎着行李,在高铁站与淮安告别。半年以来,即使我走了几千里,即使看过了更多同样重量级的大江大河,最忆的,还是淮安,还是淮安的水。

淮安早已成了我过去、现在和未来共有的偏旁,它让我渔火相传,让我船歌不辍,让我行到水穷处,让我坐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