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效成

我们乡下把南瓜叫做“番瓜”。儿时的我，将“番瓜”叫做“饭瓜”，因为，番瓜在当时是很重要的辅食物品，是餐桌上百吃不厌的美味。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谷雨时节，母亲便会在房前屋后以及河边的空地上，栽种下几棵番瓜秧，再灌上几舀子粪水就基本上不管它了。番瓜，于是便在人们的不闻不顾中开始了自己的生命历程。雨来了，番瓜在雨中舒展身体，番瓜秧不知不觉中向更广阔的天地扩展；风来了，番瓜藤摇曳着身体，卷须的瓜头左摇右摆着，最终在一处坚实的土地上稳固下来，让翠绿的瓜藤进一步向前奋进。然而当我惊诧的时候，番瓜已经将边角空地全部覆盖了，而且还开出了黄黄的花。

早晨，妈妈煮好早饭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妈妈告诉说，要给番瓜花“套花”，这样，番瓜就会结出很多的瓜。我在妈妈的引领下，认识了雄性和雌性番瓜花，又将雄性花的四边全撕掉，只留下一根耸立的“花柱”，然后将这“花柱”插进雌性花的花蕊中，“套花”的工作就算结束。这活看起来简单，但因为番瓜花中的雌性花很多，还是比较费时的。当然也有人家不套瓜花的，但这样结出来的番瓜数量不多。

番瓜结出了鲜嫩的瓜果。这些鲜嫩的番瓜，在当时很少有人家能舍得摘下来吃的，除非家里来了客人，或是家里有特别需要照顾的人才可以摘下来，让味蕾美美地享受一番。儿时，我特别盼望家里来亲戚，这样，妈妈就会摘下鲜嫩的番瓜，采下几朵番瓜花和一根嫩脆的番瓜藤，将藤上带刺的皮撕掉，切成小段，和嫩番瓜、番瓜花一起汇入锅里，或是清汤或是酱焖，翠绿和金黄交织，新鲜与新嫩共生，真是一道在当时也是难得一吃的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也有爆炒番瓜丝的，用红辣椒点缀，真是好吃得不得了。

番瓜攀援、依附能力极强，爬上草垛、院墙等很是寻常。番瓜的花期较长，结的瓜也很多。到了秋天，有些南瓜上有一层白白的粉。妈妈说，这时的南瓜就更加好吃了。

那时，农户里栽种的番瓜品种很多，结出的番瓜形状不一，圆形的、长的、椭圆形的等等形态各异；颜色也可以说是五彩斑斓，金黄的、红黄的、红褐色的、黄白的等等。

番瓜煲粥，和糯米、桂圆等一起熬煮，晶莹剔透中带着黏稠香甜，让人的胃口大开；酱水焖番瓜，农家地道菜，很解乡愁。如果家境较好，可以做番瓜饼，用番瓜来做红烧肉的佐料等等。记忆里，在城里工作的一位叔叔，每次回家，总要带走几个大番瓜，说是这南瓜就是好吃，番瓜让他时时想起家乡！记住家乡！

中秋过后，农人们将所有的番瓜摘下储藏，然后割断番瓜藤。孩子们将嫩头摘下，撕去带刺的皮，爆炒或酱水焖煮，留下当年的记忆。将粗壮的番瓜藤割断，去皮，切断，可以腌制番瓜藤菜，很是可口。其余的藤蔓切得碎一点，作为有机肥供养来年的菜蔬。

我就是这样每年吃着可口的番瓜，品味着乡村的滋味而渐渐成长的。我结婚后，在单位院子里有好大的一块空地，贤惠勤劳的妻将空地开辟出菜园，那些照顾不到的地方常常就栽下番瓜。每到夏天和秋天，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番瓜，像调皮的小儿那样憨态可掬，常常让来玩的同事惊讶不已。妻子也会摘下一些番瓜送他们，让同事们一同分享着番瓜的味美香甜。

现在，又是番瓜上市的季节。每到菜市场里买菜，看到店铺里陈列的番瓜，我总有一种亲切感。

苏轼曾说：“人间有味是清欢。”虽时过境迁，虽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但少小时期的那一种温馨、那一种幸福，还是挥之不去的。那些躺在角落里的番瓜，连同着故土，一起在我的心海里漂浮着……

金炳麟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