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明

我不太喜欢笔直的河流，因它太过笔直，会让人一目了然。也让人看不出意境，更让人产生不了神秘的遐想……我喜欢弯弯曲曲的河流，因它的弯曲，让人生发出好奇与想像: 弯子的那头是什么？总会令人生出种种无限的遐想……

我小时侯故乡的家门前就有着这样一条蜿蜒的小河，那河水都是清凌凌的，时常载着浮萍与水草在我家门前静静地流着，而后又流向了蜿蜒曲折未知的远方。这条河起源于洪泽湖畔的淮河，属淮河支流。人们都称它叫龙河。就因为它弯曲的河面像游龙的身子才得名。但它弯弯曲曲不知又通向了哪里，更不知它有多长。小时放寒暑假时经常跟随父母出去渔猎，却总是没有到过它的尽头。所以我总会时不时地坐在河边静静地遐想，憧憬和向往着蜿蜒那头看不见的神秘。有时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望着河水拥着浮萍与水草远去。目送着它们消失在曲折蜿蜒处出神……每逢这时，我的心底总会涌出些莫名的怅然来……我童年的闲暇时光多数就是在那想像和发呆中度过的。

小河的两岸，间或的生长着芦苇与柳树。河岸边有着很宽的缓冲坡段。每逢夏季枯水季节，河水下降，那河岸总会露出一大片细软的沙地来。那时的我就会趁着大人午睡，我跟着村里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块在河滩边玩耍。大一点的孩子去深一点的水里边洗澡边顺便摸点河蚌与螺蛳回去。而我只能趴在水浅一点的河边戏耍。约摸大人午睡快要醒来时，我就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家，装作没事人似地趴在凳子上假睡。虽然我的童年在家门口玩得很开心很快乐，但我始终就对那河弯的尽头充满了好奇。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去探个究竟。

暑假机会真的来了！因天旱水枯，附近已没啥鱼可捕了。各家的大人们都远去洪泽湖深水区去捕捞作业了。因路远他们往返时间都比较长，有时早晨出去，要得下午三四点才能回来。正是瞅准了这时机，我约了几个要好的伙伴，趁着大人们外出便结伴溯流而上了。当我们转过第一个大弯时，前面却豁然开朗了！那月牙形的弯子里，有一个赤着上身的漁夫正领着他的家小在拉“扒滩网”(一种捕鱼工具)。男的下身用了一块宽布兜着，女的胸前和下身也仅用了一块宽点儿的布条缠着。男人先泅水把渔网在河心划个半圆，尔后折回来，他与他妻子每人各拽个网头向泥滩上收缩。当网圈逐渐缩小时，那被圈在网里的鱼儿便沉不住气地胡乱跳腾起来……他那光着全身的三四个孩子，便捡起被那渔网带上泥滩的小鱼秧子，在水边的泥地上挖个小坑，再舀上一点水把小鱼放进去。他们就这么相互嬉戏着、有滋有味地玩着。当我们再转过第二个大弯子时，那视野变得更加开阔了。极目才能看到弯子的那头。弯子的中心孤伶伶地泊着一叶渔舟。渔舟上有一对老渔翁夫妇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那老渔翁盘腿坐在船头默不作声地抽着旱烟锅，缕缕冒起的烟丝从他花白的胡须里穿起。阿婆坐在船艄，边和船舱里的小女孩说笑着边织着网。当我们几个走近时，那船仓里的小女孩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好奇地看着我们。当我们几个人都望向她时，她却羞涩地低下头去，辫根上的蝴蝶结也灿灿的红……

正当我们想向更远的上游进发时，却被找寻而来的大人们给揪了回去。一顿胖揍是在所难免的。一个下午我都是在母亲唠叨声里跪着度过的。倒是父亲说了句令我终生难忘的话: 让他早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前两天重回故乡时，发现那老屋门前的小河比我小时候更加清澈明亮了。河两岸又种上了一排排花草树木。河滩边又长出了更多的水草与荷莲。不知名的各种鸟儿徜徉其间，嬉戏追逐。真的是:鸟鸣婉转花草吐芬……老屋也被改建成了新式的住宅小区。

现在我故乡的那条小河更美了，它像一条碧绿的玉带紧紧地围绕着我故乡的村庄。它是那么的温柔、明亮。对它依偎着的故土是那么的爱恋，就如孩儿依恋着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