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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觅渡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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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矿
瞿秋白纪念馆由旧祠堂改建而成,面积不大。门前曾有小河流淌,河上那座桥,名曰“觅渡桥”。右侧便是觅渡桥小学。“觅渡”二字,让我这民俗文化人顿生神圣与诗意——觅渡,觅渡,渡在何处?瞿秋白,这位以职业革命家自许的中国革命早期领袖,正是从这精神的渡口出发,以书生之身毅然投笔从戎。
“八七会议”时期,白色恐怖笼罩,他临危受命,以一副柔弱书生之肩,挑起了统帅全党的重担,发出武装斗争的雷霆之声。
馆内瞻仰时,我们恰遇一批老专家同行。一位常州文旅局安排的优秀讲解员,深情讲述着每一段历史,满口亲切地叫着“秋白”。
照片中的瞿秋白,面容秀气而略带苍白。他并非舞枪弄刀之人。在黄埔军校、上海大学讲坛上,他的才华熠熠闪光,听众挤满礼堂甚至爬上窗台。短短几年,著译达五百万字。他与鲁迅的友谊,堪称典范;他与鲁迅、茅盾、郑振铎并肩而立,是现代文化史上的高峰。他深知自己的文化价值应在书斋实现。然而,目睹人民沉浮水火,眼见党濒临危亡,他振臂一呼,跃向沉沉黑暗。
他曾自我譬喻:人在情急时可操菜刀杀人,但杀人终非菜刀使命。瞿秋白,正是这样一位操起“菜刀”的文人,以柔弱之躯,上演了一出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英雄大戏。
被捕之初,敌人不明其身份。他自称医生,在狱中安然读书写字,连监狱长也求他开方。不幸,一个听过他课的叛徒认出了他。面对当面对质,他只淡然一笑:“既然认出了我,我就是瞿秋白。之前那份供词,权当小说去读罢。”
蒋介石得知,急令宋希濂处理。宋在黄埔时曾听瞿秋白授课,执学生礼,试图以师生情谊劝降,并派军医诊治。瞿秋白死志已决:“减轻痛苦尚可,治病则大可不必。”当一个人彻悟生死大义,他便拥有了至坚与至静。蒋介石威逼利诱皆告失效,遂下令枪决。刑前,秋白高唱自己翻译的《国际歌》及红军歌曲,泰然步入刑场,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盘腿席地而坐,从容令敌开枪。从被捕到就义,无畏无惧,唯有视死如归的大从容。
最令人敬重的,是他在生命最后关头写下了《多余的话》。常人看来,这确乎“多余”:已然从容赴死,留下光辉句点足矣。然而他不肯!他认为自己渺小,愧对党的领袖称号,执笔如执解剖刀,将灵魂细细剖析。他淡看生命,鄙弃虚名,坦诚自己是从绅士家庭、旧式文人走向革命,这是新与旧的搏斗,文学与政治的抉择。
他说:“光明和火焰从地心里迸发的时候,难免要经过好几次的尝试,试探自己的道路,锻炼自己的力量。”他不仅剖析灵魂,更在《多余的话》中嘱后人解剖其尸体,以研究折磨他多年的肺病。这更是其伟大无私的明证。
2019年,我曾赴福建长汀,在他殉难处凭吊。那一刻他就是巍峨高山!他高唱《国际歌》从容赴死的形象,是共产国际领袖的崇高定格。连执行枪决的行刑者宋希濂,也不得不为之立正,并忏悔一生。
作为一名平凡的乡土文化人,怀揣数十年乡土情结,站在觅渡桥畔纪念馆前,我深感羞愧不安。瞿秋白,我党早期领袖、革命先驱,他的事迹让我深知中国革命胜利的来之不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他更是中国新文学的奠基者之一。我们应传承发扬新文学事业,为繁荣新时代文学奉献终身。
今日,徜徉于改造后的瞿氏祠堂,徘徊于各个展厅,虽空间玲珑,心胸却顿觉开阔。想象当年门前小河,觅渡小舟来往穿梭。秋白正是从这里出发,心怀天下,“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向往着“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今日觅渡桥畔,游人络绎不绝,敬仰者无数。这寻觅本身,就是一种自由的竞争,自由的幸福,自由的搏击,更是对更广阔自由未来的无限憧憬。